【原文】
覽方外之荒忽兮[1]，沛罔象而自浮[2]。
祝融戒而還橫兮[3]，騰告鸞鳥迎宓妃[4]。
張《咸池》奏《承雲》兮[5]，二女御《九韶》歌[6]。
使湘靈鼓瑟兮[7]，令海若舞馮夷[8]。
玄螭蟲象並出進兮[9]，形蟉虯而逶蛇[10]。
雌蜺便娟以增撓兮[11]，鸞鳥軒翥而翔飛[12]。
音樂博衍無終極兮[13]，焉乃逝以徘徊。
舒並節以馳騖兮[14]，逴絕垠乎寒門[15]。
軼迅風於清源兮[16]，從顓頊乎增冰[17]。
歷玄冥以邪徑兮[18]，乘間維以反顧[19]。
召黔贏而見之兮[20]，爲余先乎平路。
經營四荒兮[21]，周流六漠[22]。
上至列兮[23]，降望大壑[24]。
下崢嶸而無地兮[25]，上寥廓而無天。
視倏忽而無見兮[26]，聽惝怳而無聞[27]。
超無爲以至清兮，與泰初而爲鄰[28]。
【注釋】
[1]方外：世外。荒忽：形容朦朧恍惚的樣子。
[2]沛：形容水流動的樣子。罔（wǎng）象：本指水怪或水神名。這裡引申指水勢盛大。
[3]祝融：神名，帝嚳時的火官，後尊爲火神。衡：車轅頭上的橫木，這裡代指車。還衡：回車。
[4]騰告：傳告。鸞鳥：鳳凰一類的鳥。宓（fú）妃：神話傳說中的洛水女神。
[5]張：奏起。《咸池》：傳說是堯時的樂曲。《承雲》：即《雲門》，傳說是黃帝時的樂曲。
[6]二女：指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女英，均爲舜帝的妻子。御：侍候。《九韶》：傳說是舜時的樂曲。
[7]湘靈：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海神。
[8]海若：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海神。馮（píng）夷：古代神話傳說中的河神，即河伯。
[9]玄螭（chī）：古代傳說中一種沒有角的黑龍。蟲象：即罔象，古代傳說中的一種水怪。
[10]形：形體。蟉虯（Iiào qiú）：屈曲盤繞的樣子。
[11]便（pián）娟：輕盈美好的樣子。撓：通「繞」，纏繞，糾纏。
[12]軒翥（zhù）：高飛的樣子。
[13]博衍：形容樂聲博大廣遠、舒展綿延的樣子。
[14]舒：縱，放開。並節：兩兩相併的馬鞭。馳騖（wù）：恣意奔跑。
[15]逴（chuō）：遠。絕垠：天邊，極遠的地方。寒門：古代神話傳說中的北極之門，是北方極寒冷的地方。
[16]軼：超過，超越。迅風：疾風。清源：指北極寒風的源頭，傳說中的八風之府。
[17]顓頊（zhuān xū）：北方的天帝，「五帝」之一，號高陽氏。增冰：層層積累的冰雪，乃北方嚴寒景象。
[18]玄冥：北方之神。邪徑：斜路，崎嶇小路。
[19]乘：登。間維：指天地之間。古稱天有六間，地有思維，故稱。
[20]黔贏（qián yíng）：天上造化神名。
[21]經營：猶往來。四荒：指東、西、南、北四方荒遠之地。
[22]周流：遍游，四處游觀。六漠：即東、西、南、北四方，再加上下。
[23]列（quē）：亦作「列缺」，指高空中閃電所顯現的空隙。
[24]大壑：大海。
[25]崢嶸：深遠，深邃的樣子。
[26]倏（shū）忽：疾速的樣子，這裡形容看不清楚。
[27]惝怳（chǎng huǎng）：這裡形容聽起來模糊不清。
[28]泰初：即太初，指天地未分以前的元氣，後亦指天地形成前的時期。
【翻譯】
觀覽世外之地的茫昧幽暗，我仿佛在汪洋大海里上下浮游。火神祝融勸告我調轉車頭，我傳告青鸞神鳥將宓妃遠迎。張設《咸池》之樂，演奏《承雲》之曲，娥皇、女英唱出《九韶》之歌。讓湘水之神敲奏瑟樂，讓海神與河伯合舞助興。無角黑龍與水怪一起出沒，體形屈曲婉轉延伸。彩虹輕盈優美層層環繞，青鸞神鳥在高處翱翔不停。音樂旋律舒展沒有終止，於是我遠去週遊徘徊。放下馬鞭讓車隊盡情奔馳，遠到天邊北極的冰寒之地。乘著疾風抵達清氣之源，追隨北帝顓頊到達冰天雪地之所。通過北方水神的崎嶇小路，在天地兩維之間顧盼不已。招呼造化之神前來見面，叫他爲我先行把道路鋪平。我往來四方荒涼之地，遨遊六合廣漠之境。向上到達閃電之至高空隙，向下俯瞰大海之至深。下界茫茫似沒有大地，上方空空似沒有高天。模模糊糊什麼也看不見，恍恍惚惚什麼也聽不清。超越無爲清靜的境界，和天地元氣結伴爲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