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若夫八體屢遷，功以學成。才力居中 1，肇自血氣 2。氣以實志，志以定言，吐納英華 3，莫非情性。是以賈生俊發 4，故文潔而體清；長卿傲誕 5，故理侈而辭溢 6；子云沈寂 7，故志隱而味深；子政簡易 8，故趣昭而事博 9；孟堅雅懿 10，故裁密而思靡 11；平子淹通 12，故慮周而藻密；仲宣躁競 13，故穎出而才果 14；公幹氣褊15，故言壯而情駭 16；嗣宗俶儻 17，故響逸而調遠；叔夜俊俠 18，故興高而采烈 19；安仁輕敏 20，故鋒發而韻流 21；士衡矜重 22，故情繁而辭隱。觸類以推，表里必符，豈非自然之恆資 23，才氣之大略哉 24！
【注釋】
。
1居中：蘊含在內。
2肇：始。血氣：指先天的氣質性情。
3吐納英華：文采的吸納、表露。
4賈生：賈誼，西漢作家。俊：才智過人。發：意氣風發。
5長卿：西漢作家司馬相如的字。誕：放蕩。
6侈：誇大。
7子云：西漢作家揚雄的字。沈寂：沉靜。沈，同「沉」。
8子政：西漢作家劉向的字。簡易：性情坦率平易，不講究禮節。
9昭：明白。
10孟堅：東漢作家班固的字。懿：深。
11裁：斷，論斷。靡：細密。
12平子：東漢作家張衡的字。淹：廣博。通：通達。
13仲宣：三國魏作家王粲的字。躁競：急於與人爭名利、比高下。
14穎出：露出鋒芒。穎，錐子的尖鋒。果：決斷。
15公幹：三國魏作家劉楨的字。氣褊：性情狹隘。
16駭：驚人。
17嗣宗：三國魏作家阮籍的字。俶儻：即倜儻，不受拘束。
18叔夜：三國魏作家嵇康的字。俠：豪俠。
19興：情致。采：指文辭。
20安仁：西晉作家潘岳的字。輕：輕浮。
21鋒發：辭鋒顯露。韻流：音韻流暢。
22士衡：西晉作家陸機的字。矜重：莊重。
23恆資：不變的資質。恆，常。資，資質。
24大略：大致情形。
【翻譯】
至於八種風格的屢屢變化，要靠學問才能做到。作者內含的才幹，來自先天的氣質稟賦。氣質充實情志，情志決定語言，文采的吸納和表現，無不和作者的情性有關。賈誼才智過人、意氣風發，所以文辭潔淨而風格清新；司馬相如狂傲誇誕，所以情理誇張而辭采揚厲；揚雄性情沉靜，所以內容含蓄而意味深長；劉向坦率平易，所以意趣明白而事例廣博；班固典雅精深，所以論斷精密而思慮細緻；張衡博學通達，所以考慮周詳而文藻綿密；王粲爭強好勝，所以鋒芒畢露而才氣果斷；劉楨性情狹隘，所以言辭壯烈而情思驚人；阮籍灑脫不拘，所以風格超逸而情調悠遠；嵇康俊偉豪俠，所以情致高超而辭采峻烈；潘岳輕浮敏捷，所以辭鋒顯露而音韻流暢；陸機矜持莊重，所以文情繁富而辭義含蓄。由此類推，外在的文辭風格和內在的性情氣質必然相符，這難道不是天生的一定資質和才氣影響風格的大致情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