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鑑賞辭典 五言律詩 李白
贈孟浩然
李白
吾愛孟夫子①，風流天下聞②。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雲③。
醉月頻中聖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⑤。
【注釋】
①夫子：對男子的尊稱。②風流：風度瀟灑。③紅顏：指年輕時期。軒冕：卿大夫之車服，代指官位爵祿。棄軒冕：謂鄙棄功名富貴。白首：指老年。臥松云：指隱居山林。④中（ｚｈòｎɡ）聖：醉酒。⑤高山：喻人德行。徒此：只有在此。揖：作揖，表示敬意。清芬：比喻純潔高尚的人格。這兩句是讚美孟浩然高風亮節，不可企及，只有在臨別時表示崇敬之意。
【譯文】
我十分敬仰孟夫子，他超逸的人品天下聞名。青年時代起就鄙棄功名利祿不愛官冕車馬，高齡白首又歸隱山林擯棄塵雜。對月醉飲，常進入聖人的境界，迷戀大自然的景色不願侍奉君王。品格之高巍峨的高山都不可企及，只有在此向你純潔高尚的人格致敬。
【賞析】
此詩大概寫於李白寓居湖北安陸時期（727—736）出遊襄陽時作。在這首詩里，誓不摧眉折腰事權貴的李白，以一種舒展唱嘆的語調高度形象地概括了孟浩然不屑仕宦的一生，表現出對孟浩然終身隱居不仕高潔情操的讚美仰慕之情。該詩構篇線索分明，流暢自然，直抒胸臆。
渡荊門送別
李白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游①。
山隨平野盡②，江入大荒流③。
月下飛天鏡④，雲生結海樓⑤。
仍憐故鄉水⑥，萬里送行舟。
【注釋】
①從：就。楚國游：李白沿三峽東遊，舟經楚地，所以稱「楚國游」。②「山隨」句：形容蜀地的崇山峻岭，沿三峽至荊門後隨著平原的出現漸漸消失。③大荒：遼闊的原野。④「月下」句：意思是說月亮倒映江心好像天鏡從高空飛來。⑤海樓：海市蜃樓。⑥憐：愛。故鄉水：長江之水由故鄉蜀中流來。
【譯文】
從遙遠的荊門山外乘舟沿江東下，來到這楚國的境內遊覽。山野隨著平原出現漸漸逝盡，大江進入廣闊無垠的原野也緩緩而流。月亮映在江中仿佛是天上的一面鏡子，雲霧瀰漫如同海市蜃樓一般。還是愛戀故鄉流來的江水，奔騰萬里伴隨著我的行舟。
【賞析】
李白一生遊歷各地，唐開元十三年（725）詩人懷著「仗劍去國，辭親遠遊」之情，出蜀東下，此詩即在李白初出峽時過荊門而作。時值詩人年輕氣盛、雄心勃勃，第一次離開故鄉，乘舟出峽，看到峽外如此壯闊雄奇的景象，頗感新奇，情不自禁，詩性大發而一氣呵成。全詩筆觸雄奇，意境高遠，想像瑰麗，具有很高的鑑賞價值。
送 友 人
李白
青山橫北郭①，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征②。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③。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④。
【注釋】
①郭：外城。北郭，即指城北。②孤蓬：孤舟，喻遊子隻身飄零，行止無定。③「浮雲」句：大意是遊子的行蹤如天上浮雲，飄遊不定，送別朋友的情意，如夕陽落山，難分難捨。④蕭蕭：馬嘶鳴聲。班：別。班馬：原指離羣的馬，此指分別的馬。
【譯文】
起伏的青山橫亘在城郭北面，清澈的河水環繞著東城。在這裡我們要分手，就像孤蓬隨風飄浮。空中的浮雲就像遊子的行蹤，落山的太陽好似友人的別情。揮手告別各奔前程，馬兒也發出蕭蕭的悲鳴。此詩是一首充滿詩情畫意的送別詩，寫得情意深長，感人至深。
【賞析】
詩的前四句敘寫送別之地，後四句抒發送友之情。詩中巧妙將「孤蓬」、「浮雲」、「遊子」、「落日」、「班馬」等羈旅離別詩常用的詞彙聚合在一起，從而大大地增強了詩歌的表現力和感染力。全詩送別場景形象生動，歷歷在目，用語流暢自然，節奏清新明快，離別之情深婉卻不哀傷。這一點也體現出了詩人生性豪邁、灑脫的特點。
聽蜀僧溶彈琴
李白
蜀僧抱綠綺①，西下峨嵋峯②。
爲我一揮手③，如聽萬壑松④。
客心洗流水⑤，餘響入霜鍾⑥。
不覺碧山暮，秋雲暗幾重⑦。
【注釋】
①綠綺：琴名。語出《琴賦序》「楚王有琴日繞樑，司馬相如有綠綺，蔡邕有焦尾，皆名器也。」此指名貴的琴。②峨嵋峯：即峨嵋山。③揮手：彈琴。④萬壑松：形容琴聲如松濤聲。⑤客：作者自謂。流水：典出《列子·湯問》相傳春秋時鐘子期能聽出俞伯牙琴中的曲意，時而是志在高山，時而是志在流水，爲此俞伯牙將鍾子期視爲知音。洗流水：被流水洗過一般。⑥霜鍾：指霜降時的鐘聲。⑦秋云：出自《列子·湯問》：秦青「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雲。」
【譯文】
蜀僧抱著名貴的綠綺琴，走向西面的峨嵋峯。爲我彈琴，我如同聽到萬壑中松濤聲。一曲《高山流水》洗去塵心凡俗，餘音裊裊和霜降後的鐘聲共鳴。不覺間日近黃昏，但見秋雲暗淡布滿天空。
【賞析】
這首詩是天寶十二年（753）李白游宣州（今屬安徽）敬亭山時所作。此詩是寫聽來自蜀地一位僧人彈琴，琴聲出神入化，表現了詩人聽琴時的感受和彼此間的感情交流。開頭兩句交代高僧攜名琴從自己故鄉遠道而來流露出對他的傾慕。三、四句寫彈琴，以大自然的萬壑松濤聲作比，令人感到琴聲之不凡。五、六句寫琴聲蕩滌胸懷使人心曠神怡，回味無窮。最後兩句寫聚精會神聽琴，而不知時日將盡，反襯彈琴高妙誘人，技藝高超。此詩一氣呵成，勢如行雲流水，明快暢達，用典不露痕跡，全似不費氣力，於清空自然之中，見凝練雋永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