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臶，少游太學〔1〕，學兼內外〔2〕，後歸鄉里。袁紹前後辟命，不應；移居上黨。并州牧高幹表除樂平令〔3〕，不就。徙遁常山，門徒且數百人〔4〕。遷居任縣。太祖爲丞相，辟；不詣。太和中，詔求隱學之士能消災復異者〔5〕，郡累上臶；發遣，老病不行。廣平太守盧毓，到官三日，綱紀白：承前致版謁臶〔6〕。毓教曰：「張先生，所謂上不事天子，下不友諸侯者也。此豈版謁所可光飾哉！」但遣主簿奉書，致羊酒之禮。
青龍（四）〔三〕年辛亥詔書〔7〕：「張掖郡玄川溢湧〔8〕，激波奮盪；寶石負圖〔9〕，狀像靈龜；宅於川西〔10〕，嶷然磐峙〔11〕；蒼質素章〔12〕，麟鳳龍馬，煥炳成形；文字告命，粲然著明。」太史令高堂隆上言：「古皇聖帝所未嘗蒙〔13〕，實有魏之禎命〔14〕，東序之世寶〔15〕。」〔一〕事頒天下。任令於綽，連齎以問臶〔16〕。臶密謂綽曰：「夫神以知來，不追已往；禎祥先現，而後廢興從之。漢已久亡，魏已得之，何所追興征祥乎〔17〕？此石，當今之變異，而將來之禎瑞也！」
正始元年，戴鵀之鳥〔18〕，巢臶門陰〔19〕。臶告門人曰：「夫戴鵀陽鳥，而巢門陰，此凶祥也。」乃援琴歌詠，作詩二篇；旬日而卒，時年一百五歲。
是歲，廣平太守王肅至官。教下縣曰〔20〕：「前在京都，聞張子明；來至問之，會其已亡，至痛惜之！此君篤學隱居，不與時競〔21〕，以道樂身。昔絳縣老人屈在泥塗〔22〕，趙孟升之〔23〕，諸侯用睦。愍其耄勤好道，而不蒙榮寵；書到，遣吏勞問其家；顯題門戶，務加殊異〔24〕：以慰既往〔25〕，以勸將來！」
【注釋】
〔1〕太學：古代的國立大學。爲全國最高學府。東漢的太學特別興盛，地點在京城洛陽南郊，有房室兩千多間。學生多時達三萬餘人，對當時的政治也有相當的影響。
〔2〕內外：內學與外學。漢代稱讖（chèn）緯爲內學，這是一種附會儒家經典以預卜吉凶的迷信。與內學相對，研究儒家經典本身的學問爲外學。
〔3〕樂平：縣名。縣治在今山東聊城市西北。
〔4〕且：將近。
〔5〕復：免除。
〔6〕綱紀：主簿的別名。主簿總管一府的公事，所以又稱爲綱紀。承前：遵照前任本守的做法。版：名片。
〔7〕辛亥：這裡記日的干支前面無月份，疑有脫文。本書卷三《明帝紀》青龍三年十一月之下，裴注對張掖郡岩石上出現圖形文字一事，引錄了詳細史料，所以此事當發生在十一月或十一月之後。據陳垣《二十史朔閏表》，當年十一月無辛亥，辛亥是十二月初六日。
〔8〕玄川：地層深處的暗河。
〔9〕負圖：帶有圖形。
〔10〕宅：停留。
〔11〕嶷然：高聳突出的樣子。
〔12〕蒼質素章：青藍色的石頭上出現白色花紋。
〔13〕蒙：碰到。
〔14〕禎命：吉祥的徵兆。
〔15〕世寶：一代瑰寶。
〔16〕連齎：把皇帝下達的詔書連同下發的石上圖形文字一起帶著。
〔17〕追興：事後再顯示。
〔18〕戴鵀（rén）：古書記載的一種鳥。外形像雀，有冠，羽毛五色。又名戴勝。
〔19〕門陰：門簷裡面。
〔20〕縣：指張臶居住的任縣。
〔21〕不與時競：指不追逐名利。
〔22〕絳：邑名。治所在今山西侯馬市東北。屈在泥塗：指做挖土修城的苦力。
〔23〕趙孟（？—前 541）：春秋時晉國的大夫，主持國政。前 543 年，他在一批修城的勞工中見到一位來自絳邑的老人，立即向老人表示歉意，並任命老人爲官。事見《左傳》襄公三十年。
〔24〕加殊異：加以特殊優厚的待遇。
〔25〕既往：指死去的張臶。
【裴注】
〔一〕《尚書·顧命篇》曰：「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注曰：「《河圖》，圖出於河，帝王聖者之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