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赤烏五年，征柤中〔1〕。〔一〕魏將蒲忠、胡質各將數千人〔2〕。忠要遮險隘〔3〕，圖斷然後：質爲忠繼援。時然所督兵將先四出，聞問不暇收合〔4〕，便將帳下現兵八百人逆掩。忠戰不利，質等皆退。〔二〕
九年〔5〕，復征柤中。魏將李興等聞然深入，率步騎六千斷然後道；然夜出逆之，軍以勝返。
先是，歸義馬茂懷奸〔6〕，覺，誅；權深忿之。然臨行上疏曰：「馬茂小子，敢負恩養！臣今奉天威，事蒙克捷，欲令所獲，震耀遠近，方舟塞江〔7〕，使足可觀：以解上下之忿。惟陛下識臣先言〔8〕，責臣後效！」
權時抑表不出。然既獻捷，羣臣上賀；權乃舉酒作樂，而出然表曰：「此家前初有表〔9〕，孤以爲難必〔10〕；今果如其言，可謂明於見事也！」遣使拜然爲左大司馬，右軍師〔11〕。
然長不盈七尺，氣候分明〔12〕，內行修潔〔13〕。其所文采〔14〕，惟施軍器，余皆質素。終日欽欽〔15〕，常在戰場；臨急膽定，尤過絕人。雖世無事，每朝夕嚴鼓〔16〕，兵在營者，咸行裝就隊〔17〕。以此玩敵〔18〕，使不知所備：故出輒有功。諸葛瑾子融，步騭子協，雖各襲任，權特復使然總爲大督。又陸遜亦（本）〔卒〕，功臣名將存者惟然，莫與比隆。
寢疾二年，後漸增篤；權晝爲減膳，夜爲不寐；中使醫藥口食之物〔19〕，相望於道。然每遣使表疾病消息〔20〕，權輒召見；口自問訊，入賜酒食，出送布帛。自創業功臣疾病，權意之所鍾：呂蒙、凌統最重，然其次矣。
年六十八，赤烏十二年卒。權素服舉哀，爲之感慟。子績嗣。
【注釋】
〔1〕柤中：地區名。在今湖北南漳縣東。是平坦肥沃的耕作區。據本書卷四十七《吳主傳》，朱然第一次進攻柤中，在赤烏四年（公元241）而非五年，此處史文疑有誤。
〔2〕胡質（？—公元 250）：傳見本書卷二十七。
〔3〕要（yāo ）遮：截斷。
〔4〕聞問：得知消息。
〔5〕九年：赤烏九年（公元 246）。
〔6〕歸義：起義投降。這裡指起義投降的人。馬茂（？—公元 245 ）：事見本書卷四十七《吳主傳》。
〔7〕方舟：並排的船。
〔8〕識（zhì）：記住。
〔9〕此家：這位。
〔10〕難必：難以肯定。
〔11〕右軍師：官名。參謀軍事。當時孫吳置有左、右軍師。是朝廷軍隊的兩位參謀長。如果左、右大司馬兼任軍師職務，則左大司馬兼右軍師，右大司馬兼左軍師。
〔12〕氣候：氣概。
〔13〕內行：自身的品行。
〔14〕文采：花紋和色彩。
〔15〕欽欽：思慮的樣子。
〔16〕嚴鼓：作好出發準備並敲鼓召集隊伍。
〔17〕行裝：收拾行裝。
〔18〕玩敵：麻痺敵人。
〔19〕中使：宮中的使者。
〔20〕消息：將息調養。這是當時習語。朱然死後，葬在今安徽馬鞍山市境內。1984 年其墓被考古工作者發掘，出土了名謁、憑几、密封文件盒等一批珍貴器物，是孫吳時期考古學上的重要發現。
【裴注】
〔一〕《襄陽記》曰：「柤，音如租稅之租。柤中在上黃界，去襄陽一百五十里。魏時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萬餘家屯此；分布在中廬、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陸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謂之柤中。」
〔二〕孫氏《異同評》曰：「《魏（志）〔書〕》及《江表傳》雲，然以景初元年、正始二年再出爲寇，所破胡質、蒲忠在景初元年。《魏志》承《魏書》，依違不說質等爲然所破，而直云然退耳。《吳志》說赤烏五年，於魏爲正始三年，魏將蒲忠與朱然戰，忠不利，質等皆退。按《魏少帝紀》及《孫權傳》，是歲並無事，當是陳壽誤以吳嘉禾六年爲赤烏五年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