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昭陽爲楚伐魏，覆軍殺將得八城，移兵而攻齊[1]。陳軫爲齊王使，見昭陽，再拜賀戰勝，起而問：楚之法，覆軍殺將，其官爵何也？昭陽曰：官爲上柱國[2]，爵爲上執珪[3]。陳軫曰：異貴於此者何也？曰：唯令尹耳[4]。陳軫曰：令尹貴矣！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爲公譬可也？楚有祠者，賜其舍人卮酒[5]。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畫地爲蛇，先成者飲酒。』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畫蛇，曰：吾能爲之足[6]。』未成，一人之蛇成，奪其卮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爲之足。』遂飲其酒。爲蛇足者，終亡其酒。今君相楚而攻魏，破軍殺將得八城，不弱兵[7]，欲攻齊，齊畏公甚，公以是爲名居足矣[8]，官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者，身且死，爵且後歸[9]，猶爲蛇足也。昭陽以爲然，解軍而去。
【注釋】
[1]移兵：調動軍隊。
[2]上柱國：楚國最高武官，又稱柱國，職位僅次於令尹。
[3]上執珪：楚最高爵位。珪，一種長條形玉器。
[4]令尹：楚國執掌軍政大權的最高官職。
[5]卮酒：一杯酒。卮，酒器。
[6]爲之足：給蛇畫腳。足，用於動詞。
[7]不弱兵：沒有使軍隊的實力受到削弱。
[8]爲名居足：爲了名聲已經足夠了。
[9]後歸：歸於後來爲將的人。
【翻譯】
楚將昭陽爲楚國攻打魏國，打敗了魏軍，殺了魏將，奪得八城，又調兵去進攻齊國。齊王派陳軫爲使臣，去見昭陽，祝賀他取得勝利，起身問他：按照楚國的法律，打敗敵軍，斬殺敵將，應該賞賜什麼官爵？昭陽說：賞賜上柱國的官職，封給上執珪的爵位。陳軫說：還有比這更尊貴的官職和爵位嗎？昭陽說：那只有令尹了。陳軫說：令尹最尊貴啊！可是，楚王決不會設置兩個令尹吧。我給您打個比方好嗎？楚國有個人，祭祀祖先以後，把一壺酒給了他的左右親近。這些人商量說：給我們幾個人喝，不夠；給一個人喝，卻有多餘。不如我們各人在地上畫一條蛇，誰先畫成，誰就喝酒。』有一個人最先畫成，他拿起酒壺準備喝，就左手拿著酒壺，右手又繼續畫蛇，說：我能給蛇添上腳。』還沒有添完，另一個人畫成了，奪過他的酒壺，說：蛇本來沒有腳，你怎能給它添上腳呢？』就喝了酒。那個給蛇添腳的人，結果丟掉了一壺酒。您現在幫楚國進攻魏國，打敗魏軍，斬殺魏將，奪得八城，沒有使軍隊的實力受到削弱，又要調兵進攻齊國。齊國非常害怕您。您有這樣的威名已足夠了。官至最高，無以復加。您戰無不勝，卻不懂得適可而止，將會有殺身之禍，爵位將會歸給後來的人，就好像畫蛇添足一樣。昭陽聽了以後，認爲說得很對，於是撤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