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惜餘年老而日衰兮[1]，歲忽忽而不反[2]。
登蒼天而高舉兮[3]，歷衆山而日遠。
觀江河之紆曲兮[4]，離四海之沾濡[5]。
攀北極而一息兮，吸沆瀣以充虛[6]。
飛朱鳥使先驅兮[7]，駕太一之象輿[8]。
蒼龍蚴虯於左驂兮[9]，白虎騁而爲右[10]。
建日月以爲蓋兮[11]，載玉女於後車[12]。
馳騖於杳冥之中兮，休息虖崑之墟[13]。
樂窮極而不厭兮，願從容乎神明。
涉丹水而馳騁兮[14]，右大夏之遺風[15]。
黃鵠之一舉兮[16]，知山川之紆曲。
再舉兮，睹天地之圜方[17]。
臨中國之衆人兮[18]，託回飆乎尚羊[19]。
乃至少原之壄兮[20]，赤松王喬皆在旁[21]。
二子擁瑟而調均兮[22]，余因稱乎清商[23]。
澹然而自樂兮[24]，吸衆氣而翱翔[25]。
念我長生而久仙兮，不如反余之故鄉。
【注釋】
[1]惜：哀傷，悲嘆。
[2]忽忽：匆匆，迅速。反：通「返」，返回，形容時間一去不再來。
[3]高舉：離開塵世，高飛。舉，飛。
[4]觀：觀察，這裡指從高處往下俯瞰。紆（yū）曲：迂迴曲折。
[5]離：通「罹」，遭遇。沾濡（rú）：沾溼。
[6]沆瀣（hàng xiè）：夜間的露水。充虛：充飢。
[7]朱鳥：即朱雀，星宿名，南方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之總稱。
[8]太一：神仙名，據說是天神中最尊貴的神。象輿：用象牙裝飾的車。
[9]蒼龍：即青龍，星宿名。蚴虯（yòu qiú）：龍形彎曲的樣子。左驂（cān）：駕在車兩旁的兩馬叫驂，此指左邊的驂馬。
[10]白虎：星宿名，西方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之總稱。右（fēi）：即右驂，右邊的驂馬。
[11]蓋：指車蓋。
[12]玉女：即女宿，二十八宿之一，爲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之第三宿。
[13]崑崙：即崑崙山，神話傳說中的神山。
[14]丹水：神話傳說中的水名，即赤水，崑崙以南的地方。
[15]右：指丹水西北邊。大夏：神話傳說中的地名。
[16]黃鵠：即鴻鵠，這裡喻指主人公。
[17]圜（yuán）方：天圓地方，代指天地。
[18]中國：指中原。
[19]回飆：迴風，旋風。尚羊：通「徜徉」，安閒漫步。
[20]少原：神話中的地名，神仙居住的地方。
[21]赤松王喬：即赤松子、王子喬，古代傳說中的兩位神仙。
[22]調均（yùn）：調弦。調，調弄，撥弄。均，調音之器。
[23]稱：彈奏。清商：歌曲曲調名稱。
[24]澹然：悠然自得的樣子。
[25]衆氣：即陰、陽、風、雨、晦、明六氣。
【翻譯】
哀嘆我年老日漸衰弱，歲月匆匆一去不復返。登上蒼天我要高高飛翔，飛越羣山離故國越來越遠。俯瞰長江黃河迂迴曲折，四海風浪沾溼衣衫。攀上北極星稍稍休息，吸北方清和之氣以充實身體之空虛。命令朱雀神鳥爲我開路，乘坐象牙雕飾的車子穩穩行移。蒼龍蜿蜒駕爲左驂，白虎奔馳騁駕在右翼。讓圓圓的日月做車蓋，車後載著婀娜的天宮神女。在曠遠幽暗的空中奮勇馳騁，在高峻的崑崙山上休養生息。歡樂達到極點毫不厭倦，願意伴隨神仙逍遙遊樂。渡過赤水繼續向前馳騁，看到大夏仙境的遺風古蹟。黃鵠展翅高飛在天，就看見高山大河迂曲迴腸。黃鵠直上雲霄凌空飛翔，便望見整個天下。俯視中原大地芸芸衆生，騰駕旋風四處漫遊。來到仙人的所居之處，見到赤松子和王喬。二位仙人擁瑟調理絲弦，我來彈奏清商曲調。我感到心神安適而自得快樂，吸飲天地六氣自由翱翔。雖可長生不老永爲神仙，卻不如回到自己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