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蓋人稟五材 1，修短殊用 2；自非上哲 3，難以求備。然將相以位隆特達 4，文士以職卑多誚 5；此江河所以騰湧 6，涓流所以寸折者也 7。名之抑揚 8，既其然矣；位之通塞 9，亦有以焉 10。蓋士之登庸 11，以成務爲用 12。魯之敬姜，婦人之聰明耳；然推其機綜，以方治國 13。安有丈夫學文，而不達於政事哉？彼揚、馬之徒 14，有文無質15，所以終乎下位也。昔庾元規才華清英 16，勛庸有聲 17，故文藝不稱 18；若非台岳 19，則正以文才也。文武之術，左右惟宜 20。郤縠敦書，故舉爲元帥 21，豈以好文而不練武哉 22！孫武《兵經》 23，辭如珠玉，豈以習武而不曉文也 24！
【注釋】
。
1稟：受之天然。五材：指金、木、水、火、土五行，古人認爲人的性情與五行也有關。
2修：長。殊：不同。
3上哲：聖人。
4隆：高。特達：特別顯達，此指易被寬容。
5卑：低。誚（qiào）：譏嘲。
6騰湧：水勢奔騰難以阻擋，喻官位高權勢大因而不易受譏評。
7涓流：細小的水流。寸折：多阻折，喻地位低下因而易遭批評。
8抑：低。揚：高。
9通：通達。塞：阻塞。
10有以焉：有原因的。
11登庸：舉用。
12務：事務。
13「魯之」四句：《列女傳·母儀》載：「文伯相魯，敬姜謂之曰：『吾語汝，治國之要，盡在經矣。夫幅者所以正枉曲也，不可不強，故幅可以爲將。畫者所以均不均、服不服也，故畫可以爲正。推而往，引而來者，綜也，綜可以爲閞內之師。』」敬姜：春秋魯相文伯之母。推：推論。機綜：用織機使經緯線交織。方：比。
14揚：揚雄。馬：司馬相如。
15文：文才。質：此指實際政治才幹。
16庾元規：東晉大臣庾亮的字。
17勛庸：功勳。
18文藝：創作才能。
19台岳：三台四岳，即三公及四方諸侯之長，此指高官。
20左右惟宜：謂兩者兼備，互相輔助。
21「郤縠（xì hú）」二句：《左傳·僖公二十七年》載：「（晉國）作三軍，謀元帥。趙衰曰：『郤縠可。臣亟聞其言矣，說禮樂而敦《詩》、《書》。』」郤縠：春秋晉國將領。敦：勉力。書：指《詩》、《書》之類典籍。
22練：熟悉。
23孫武：春秋時軍事家。《兵經》：指《孫子兵法》。
24習：熟悉。
【翻譯】
人稟受五行而形成各種品德，互有長短，各不相同；既然不是聖哲，自然難以求全責備。然而將相以位高受到寬容，文人因位卑多被譏嘲；這就是江河水大難以阻擋，細流水小曲折易阻的原因。名聲的高低，既然如此；職位的高低，也是有原因的。士人的被任用，是要來幹事的。魯國的敬姜，不過是個聰明的女人；然而能推論織機的經緯交織，以此比擬治國的道理。哪有大丈夫學習文章，卻不通政事的呢？像那揚雄、司馬相如等人，有文才而無實際的政治才能，所以終生處於低下的地位。從前庾亮富有才華，文采清麗，因爲功勳卓著而有聲譽，所以不以文章之才著稱；如果不是身居高位，那么正當以文才出名呢。文武兩方面的才能，應該都具備而互相輔助。郤縠勉力於典籍，所以被推舉爲元帥，難道會因爲愛好文事就不熟悉武略了嗎？孫武的《兵法》，文辭美如珠玉，難道會因爲習曉武略就不懂文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