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經］
四年春〔1〕，公至自晉。
夏，逆婦姜於齊。
狄侵齊。
秋，楚人滅江。
晉侯伐秦〔2〕。
衛侯使寧俞來聘〔3〕。
冬十有一月壬寅，夫人風氏薨〔4〕。
【注釋】
〔1〕四年：公元前623年。
〔2〕晉侯：晉襄公。
〔3〕衛侯：衛成公。
〔4〕風氏：僖公母。
【原文】
［傳］
四年春，晉人歸孔達於衛，以爲衛之良也，故免之。
夏，衛侯如晉拜。曹伯如晉〔1〕，會正〔2〕。
逆婦姜於齊，卿不行，非禮也。君子是以知出姜之不允於魯也〔3〕。曰：「貴聘而賤逆之〔4〕，君而卑之〔5〕，立而廢之〔6〕，棄信而壞其主〔7〕，在國必亂，在家必亡。不允宜哉！《詩》曰：『畏天之威，於時保之〔8〕。』敬主之謂也。」
【注釋】
〔1〕曹伯：曹共公。
〔2〕會正：會商納貢賦之政。
〔3〕出姜：即文公此次所娶齊女。允：終。
〔4〕貴聘：公子遂納聘禮，故謂貴聘。
〔5〕君：即小君，國君夫人。不以卿迎，故云卑之。
〔6〕立而廢之：立爲夫人，又不以禮相迎，等於廢之。
〔7〕主：內主，即夫人。
〔8〕所引詩見《詩·周頌·我將》。於時，於是。保之，保國家。
【原文】
秋，晉侯伐秦，圍邧、新城〔1〕，以報王官之役〔2〕。
楚人滅江，秦伯爲之降服、出次、不舉〔3〕，過數〔4〕。大夫諫，公曰：「同盟滅，雖不能救，敢不矜乎〔5〕！吾自懼也。」君子曰：「《詩》云：『惟彼二國，其政不獲，惟此四國，爰究爰度〔6〕。』其秦穆之謂矣。」
【注釋】
〔1〕邧（yuán）：在今陝西澄城縣南。新城：在今陝西澄城縣東北。
〔2〕王官之役：見文公三年傳。
〔3〕降服：素服。出次：避開正寢不居。不舉：去盛饌而撤樂。
〔4〕過數：謂超過禮數。
〔5〕矜：哀憐，哀悼。
〔6〕所引詩見《詩·大雅·皇矣》。不獲，不得人心。究、度，謀求安寧。
【原文】
衛寧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爲賦《湛露》及《彤弓》〔1〕。不辭，又不答賦。使行人私焉〔2〕。對曰：「臣以爲肄業及之也〔3〕。昔諸侯朝正於王〔4〕，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5〕，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6〕，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7〕。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幹大禮以自取戾〔8〕？」
冬，成風薨。
【注釋】
〔1〕湛露及彤弓：均爲《詩·小雅》篇名。《湛露》爲周王宴諸侯的詩，《彤弓》爲周王宴賞有功諸侯的詩。魯文公賦之，皆不合於禮，所以寧俞不辭不答。
〔2〕行人：外交人員。私：私下探問。
〔3〕肄業：練習。這是寧俞佯爲不知，以爲託詞。
〔4〕朝正：正月朝賀。
〔5〕當陽：天子南面，向明而治。
〔6〕愾：恨怒。
〔7〕覺：明，明彰。
〔8〕干：犯。戾：罪。
【翻譯】
［經］
四年春，文公從齊國回到國內。
夏，去齊國迎接姜氏。
狄人侵襲齊國。
秋，楚國人滅亡江國。
晉襄公攻打秦國。
衛成公派寧俞來我國聘問。
冬十一月，夫人風氏去世。
［傳］
四年春，晉國人釋放孔達回衛國，這是由於孔達是衛國的賢良，所以赦免他。
夏，衛成公去晉國拜謝放回孔達。曹共公去晉國，商議納貢賦的事。
去齊國迎接姜氏，卿沒有去，這是不合乎禮的。君子因此而知道出姜在魯國不會有好結果。君子說：「用尊貴的人去納聘卻用低賤的人迎親，身份是國君夫人在禮節上卻降低標準，立爲夫人卻廢棄她，背棄信義而損害內主，這樣的事發生在哪個國家這國家必定會混亂，發生在哪個家族這家族必然要滅亡。沒有好結果是很適當的啊！《詩》說：『崇敬天威遵天道，這樣才能把國保。』說的就是要敬重內主。」
秋，晉襄公攻打秦國，包圍了邧、新城，用以報復王官戰役。
楚國人滅亡了江國，秦穆公爲這件事換上素服，出居別室，減膳撤樂，超過了規定的禮數。大夫勸諫他，秦穆公說：「同盟國滅亡，雖然無法去救援，又怎麼敢不表示哀悼呢？我是自己戒懼啊。」君子說：「《詩》說：『想起夏商兩朝末，不得民心國危亡。思量四方諸侯國，天下重任誰能當。』這說的就是秦穆公啊。」
衛寧武子來我國聘問，文公和他一起飲宴，爲他賦《湛露》與《彤弓》。寧武子沒有辭謝，又不賦詩回答。文公派外交人員私下詢問寧武子，寧武子回答說：「臣子以爲那是在練習學業而演奏的。從前諸侯正月去京師向天子朝賀，天子設宴奏樂，這時候賦《湛露》，那表示天子朝南對著太陽治事，諸侯聽命效勞。諸侯把天子所憤恨的人作爲敵人，獻上自己的功勞。天子因此而賜給他們紅色的弓一把，紅色的箭百枝，黑色的弓十把，黑色的弓千枝，用來彰顯他們的功勞和慶功的宴會。如今陪臣我前來繼續過去的友好關係，蒙君王賜宴，豈敢犯大禮以自取罪孽呢？」
冬，成風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