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近體詩 永王東巡歌十首①
【題解】
天寶十四載（755），安祿山在范陽起兵造反，第二年攻陷潼關。京師震恐，唐玄宗倉皇出逃四川，途中命其第十六子永王李嶙經營長江流域。十二月下旬，永王引水師順江東下，途經九江時，三請李白出廬山，詩人應召，參加了李嶙幕府。隨軍途中，寫下《永王東巡歌十首》。李白第二次從政活動雖然以悲慘的失敗告終，但他燃燒著愛國熱情的詩篇卻並不因此減色。在唐絕句中，像《永王東巡歌》這樣飽含政治熱情，把干預現實和追求理想結合起來，運用浪漫主義手法創作的作品不可多得。此詩形象生動，詞氣誇張，寫得興致淋漓，千載以下讀之，仍凜凜有生氣。
其一
【原文】
永王正月②東出師，天子遙分龍虎旗③。
樓船一舉風波靜，江漢翻爲雁鶩池④。
【注釋】
①永王：唐玄宗的第十六子，名嶙，安史之亂中，唐玄宗委以要職，掌管部分兵權，同年十二月起兵東下，李白此時正隱居於廬山，永王三次徵召李白，李白終於加入了永王府。此時的李白再次躊躇滿志，決心大展宏圖，實現偉大抱負，《永王東巡歌十首》就是作於李白入住永王府之時，對永王的軍容軍威進行歌頌褒揚。只是永王起兵不久，就被當時已經繼位的肅宗李亨以謀反叛亂之罪加以剿殺，而李白也因此入獄，經由一些朝臣營救出獄後，又遭流放。②正月：指至德二年（757）正月。③龍虎旗：指軍隊所舉的將領、主帥的旗，象徵著猶如龍虎一樣的威猛。④江漢：指長江和漢水。雁鶩池，西漢時期的梁孝王爲了飼養一些禽類以供觀賞而修建了此池。
【譯文】
永王正月出兵東下，與天子相隔遙遠十分威猛。永王一舉義師風波立刻就平息了，洶湧的長江、漢水變成了飼養禽類的雁鶩池。
其二
【原文】
三川北虜①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②。
但用東山謝安石③，爲君談笑靜胡沙④。
【注釋】
①三川：地名，位於今洛陽，因爲境內有黃河、洛水、伊水三川，故得名。北虜，北面的胡虜，即指安史叛軍。②四海：全國，在此指中原地區的百姓。永嘉，晉懷帝永嘉五年的時候，洛陽被攻陷，當時上至官員下至百姓三萬餘人被殺，中原地區的百姓往南逃避禍患。天寶十四年（755）安史之亂中，兩京受迫，百姓們舉家遷徙的境況與永嘉時極爲相似。③謝安石：謝安，字安石。在與敵軍交戰中，諸將相繼敗退，謝安派遣他的兄長子玄等出征，最終取勝。④靜胡沙：平定叛亂，安定北方。
【譯文】
三川之地胡虜遍地都是，中原百姓向南逃奔就像永嘉之亂一樣。倘若能夠起用謝安石這樣的人，談笑間就能平定叛亂。
其三
【原文】
雷鼓①嘈嘈喧武昌，雲旗獵獵過尋陽②。
秋毫不犯三吳③悅，春日遙看五色光④。
【注釋】
①雷鼓：響聲就像打雷一樣大的鼓。②獵獵：軍旗在風中飄揚的聲音。尋陽，即潯陽，位於今江西九江一帶。③三吳：指吳興、吳郡、丹陽三地。④五色光：彩雲，古時視彩云為吉祥的象徵。
【譯文】
鼓聲猶如打雷一樣響亮，震動了武昌，高高飄揚在上空的軍旗已經過了潯陽；軍隊對百姓秋毫不犯，三吳的百姓都十分歡悅，在和煦的春日遙遙地看到了五彩的祥雲。
其四
【原文】
龍盤虎踞帝王州①，帝子金陵訪古丘②。
春風試暖昭陽殿③，明月還過雞鵲樓④。
【注釋】
①龍盤虎踞：形容地勢十分險要。帝王州，指金陵。②帝子：指永王。古丘，指古代的遺蹟。③試：在這裡指開始。昭陽殿，六朝時期金陵的一座宮殿。④雞鵲樓：六朝時金陵的宮殿名。
【譯文】
金陵地勢險要，永王到金陵訪求古蹟。春風已經再次吹暖昭陽殿，明月依然照耀雞鵲樓。
其五
【原文】
二帝巡遊①俱未回，五陵②松柏使人哀。
諸侯不救河南地③，更喜賢王④遠道來。
【注釋】
①二帝：即唐玄宗、唐肅宗。巡遊，出逃，是一種委婉的表達。②五陵：指唐高祖、太宗、高宗、中宗和睿宗的陵墓。③諸侯：指統帥各路軍隊的將領。河南地，在此特指洛陽。④賢王：指永王。
【譯文】
兩位帝王出逃都還未歸，祖先們陵墓前的松柏使人哀傷。各路將領都不救助洛陽，賢明的永王遠道而來特別使人驚喜。
其六
【原文】
丹陽北固①是吳關，畫出樓台雲水間。
千岩烽火連滄海，兩岸旌旗繞碧山。
【注釋】
①丹陽：地名，三吳之一，位於今江都丹徒一帶。北固，山名。
【譯文】
丹陽的北固山是吳地的關隘，站在北固山上，俯視沿江諸名勝，像屏障中畫出的一般。千萬座山上的烽火與海相連，兩岸的旌旗圍繞著碧綠的大山。
其七
【原文】
王出三山按五湖①，樓船跨海次揚都②。
戰艦森森羅虎士③，征帆一一引龍駒④。
【注釋】
①按：巡行。五湖，指太湖。②次：駐紮。揚都，指揚州。③羅：排列。虎士，像虎一樣勇猛的士兵。④征帆：代指戰船。龍駒，駿馬。征帆、龍駒，是指永王的軍隊水陸並進。
【譯文】
永王出三山巡行五湖，渡船跨海駐紮在揚州。戰艦威武兵士勇猛，永王大軍水陸並進。
其八
【原文】
長風掛席①勢難回，海動山傾古月摧②。
君看帝子浮江日，何似龍驤出峽③來。
【注釋】
①長風掛席：船借風勢行駛得十分迅速。②古月：暗指胡人，古月摧，即言安史之亂很快就會平息。③龍驤出峽：言公元279年西晉龍驤將軍王溶從成都取道三峽水路進軍伐吳之事。
【譯文】
船借風勢飛速行駛，勢不可當，水軍威力無比震得海動山傾，胡人很快就會被打垮。你看永王從水路順江而行，與當年龍驤將軍取道三峽水路進軍伐吳是多麼相似啊。
其九
【原文】
帝寵賢王入楚關①，掃清江漢始應還。
初從雲夢開朱邸②，更取金陵作小山③。
【注釋】
①帝：指唐玄宗。楚關，泛指今湖南、湖北一帶。②朱邸：古時諸侯的府邸大門爲朱紅色，故稱朱邸。③作：建造。小山，西漢時期淮南王劉安在自己的府苑內爲門客安排的住所，這裡借指永王府。
【譯文】
玄宗寵信永王，永王入軍楚關，將江漢一帶的胡虜掃蕩殫盡之後才回去。剛剛在雲夢建立府邸，奪取了金陵之後還會在那裡修建新的永王府。
其十
【原文】
試借君王玉馬鞭①，
指揮戎虜坐瓊②筵。
南風③一掃胡塵靜，
西入長安到日邊④。
【注釋】
①玉馬鞭：代指軍權。②瓊：盛大。③南風：暗指永王屯兵於南方的軍隊。④日邊：皇帝的身邊。
【譯文】
試圖向君王暫借兵權，坐在盛大的宴席中從容不迫地指揮剿滅胡虜的戰爭。永王的軍隊平定了胡人的叛亂後，就會西入長安到皇帝跟前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