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鑑賞辭典 五言律詩 劉長卿
送李中丞歸漢陽別業
劉長卿
流落征南將①，曾驅十萬師②。
罷歸無舊業③，老去戀明時④。
獨立三邊靜⑤，輕生一劍知⑥。
茫茫江漢上⑦，日暮欲何之⑧。
【注釋】
①征南將：指李中丞。中丞：官名，御史中丞的簡稱。②驅：指揮。③罷歸：罷官歸里。舊業：在原籍的田園廬舍。④明時：頌詞，指天平盛世。⑤獨立：獨自鎮守。三邊：古以幽州、并州、涼州爲三邊，此泛指邊境。⑥輕生：不畏死。⑦江漢：長江和漢水。⑧何之：何處去。
【譯文】
流落無依的征南將軍，你當年也曾指揮過十萬大軍。罷官歸來後在原籍沒有產業，年紀老邁還緬懷留戀當年政治清明時世。往昔你曾經威震邊關使三邊平靜無事，爲國殺敵奮不顧身的事跡，只有自己的寶劍知道。在這茫茫的漢陽江上，天色已晚，你將去何處安身？劉長卿畫像
【賞析】
這首詩是贈送給年老失意、回到故鄉的李中丞，讚揚他久經沙場、忠勇爲國的勳績，感傷他年老被遺棄、流落無依的境遇，隱約地譴責了統治者的冷酷無情。詩以首起「流落」二字統領全篇，通過昔日之忠勇與今日之流落的對比，爲英雄罷歸惋惜，爲賢才不終其用鳴不平。一、三兩聯寫李中丞昔日的威武顯赫。二、四兩聯寫英雄今日的淒涼與窮而不墜素志的可貴品格。其人其行其品，可欽可敬，而今罷歸，令人扼腕。故末聯對其遭遇寄予深切的同情，茫茫江漢流不盡，沉沉暮色使人悲。最後「欲何之」三字，與開頭「流落」二字遙相呼應，全篇語意連成一片，語言極爲凝練，以唱嘆出之，令人思緒翻滾，尋味無窮。
尋南溪常道士
劉長卿
一路經行處，莓苔見屐痕①。
白雲依靜渚②，芳草閉閒門③。
過雨看松色，隨山到水源。
溪花與禪意④，相對亦忘言。
【注釋】
①莓苔：青苔。屐痕：指腳印。②渚：水中的小洲。③閉閒門：意思是說道士不在。④禪：佛教指清寂凝定的心境。
【譯文】
一路上我所經過的地方，青苔上留下了木屐的印痕。白雲朵朵環繞著水中小洲，芳草萋萋掩映著寂靜的房門。雨後仰觀蒼松的翠色，順著溪流竟來到水的源頭。溪水、山花充滿著禪機妙趣，只有默默相對，不可言傳。
【賞析】
這是一首尋隱者不遇的詩，但因所尋之人爲佛門中人，故詩寫得頗有禪趣。詩題爲尋，由此而發，首二句是一路尋來；頷聯寫遠望近看，尋到了道士隱居之處；頸聯寫隱者不在，看松尋源，亦有別趣；最後寫「溪花自放」而悟禪理之無爲，即使尋到了常隱者也只能默然相對忘了話題。全詩結構嚴密緊湊，層層扣緊主題。
新 年 作
劉長卿
鄉心新歲切①，天畔獨潸然②。
老至居人下③，春歸在客先④。
嶺猿同旦暮⑤，江柳共風煙。
已似長沙傅⑥，從今又幾年？
【注釋】
①鄉心：思鄉之心。切：迫切。②天畔：天涯。潸（ｓｈāｎ）然：淚流滿面的樣子。③居人下：指遭貶。④客：作者自謂。⑤嶺：指五嶺，在今湖南、廣東、江西交界處。嶺猿：即指嶺南之猿。⑥長沙傅：指西漢賈誼曾爲大臣妒嫉，貶爲長沙王太傅。這裡是作者藉以自喻。
【譯文】
思念故鄉的心情，每到新年分外急切，獨自在天涯，怎能不叫人淚水綿綿。人老了官卑職低依然位居人下，春天已過而自己還未還鄉。只有嶺上的猿猴與我朝夕相伴，江邊的楊柳和我共沐風煙。如今的處境就像賈誼一樣，不知自己還要在此地滯留幾年？
【賞析】
至德三年（758）春，劉長卿因事被貶爲南巴尉，身處異鄉適逢第二年新年，傷感之情油然而生作下此詩。整首詩全從首句「鄉心新歲切」生出，首聯寫新歲懷鄉的心情。頷聯寫景寓情，感嘆老居人下，春歸人前。頸聯即景生情，寫旦暮與嶺猿相爲伴，與江柳共風煙，其流露出天畔流落、孤苦悲愁的心緒。末聯以賈誼自比，抒寫遷謫的悲憤。全詩巧密渾成，哀切深至，無限離愁躍然紙上，堪稱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