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帥 李密
【原文】
唐高祖報李密書曰：「天生蒸人①，必有司牧。當今爲牧，非子而誰?老夫年余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②，攀鱗附翼。唯冀早膺圖籙③，以寧兆庶。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④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非敢聞命。」密得書甚悅，示其部下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可定。」後密兵敗，王伯當保河陽，密以輕騎歸之，謂伯當曰：「兵敗矣，久苦諸君。我今自刎，請以謝衆。」伯當抱密號叫。密復曰：「諸公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密身雖愧無功，諸君必保富貴。」伯當贊其計。從入關者尚二萬人。高祖遣使迎勞，相望於道。密大喜，謂其徒曰：「吾雖舉事不成，而恩結百姓。山東連城數百，知吾至，盡當歸唐。比於竇融，勛亦不細。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及至京，禮數益薄，執政者又來求財，意甚不平。尋拜光祿卿，封邢國公。未兒，聞其所部將帥，皆不附世充⑤。高祖復使密領本兵往黎陽，招其將士故時者，以經略王充。王伯當爲左武衛，亦令副密。行至桃林，高祖復征之。密懼，謀叛。伯當止密，不從。密據桃林縣城，驅掠畜產，直趨南山，乘險而東。遣人使告張善相，令應接。時史萬寶留鎮熊州，遣盛彥師率步騎數十追躡。至陸渾縣南七十里，彥師伏兵山谷。密軍半渡，橫出擊之，遂斬密，年三十七。時徐責力在黎陽，爲密堅守。高祖遣使將密首以招之，責力發喪行服，備君臣之禮，表請收葬。大具威儀，三軍皆縞素，葬於黎陽山南五里。故人哭之，多有嘔血者。
【注釋】
①蒸人：指民衆，百姓。
②大弟：對朋輩中年齡小於己者的親切稱呼。
③圖籙：圖讖符命之書。這裡指上天的安排。
④殪：這裡指殺死。
⑤世充：即王世充，字行滿，隋末割據者之一。
【譯文】
唐高祖回復李密的信中說：「天生衆民，必須有人治理他們，現在治理天下的人，不是你是誰?我已年過五十，想做也做不到了。我高興地依附你，唯希望你早日接受上天的安排，以使萬民安寧。當年由於弟兄們的擁戴，我做了宗盟之長。你受封於唐地，也是很榮耀的。像商周牧野之戰那樣一仗便決定了殷紂王的命運，現在還不敢說；像在咸陽抓秦朝的子嬰那樣，現在還不能想。」李密得書很高興，把李淵給他的信讓屬下看，說：「唐公推舉我，天下不愁不安定。」後來李密兵敗，王伯當正保衛河陽，李密帶著一些輕騎兵找到了王伯當。他對伯當說：「我失敗了，這幾年連累了你們，我今天自刎，感謝你們，向衆位謝罪!」王伯當抱著李密痛苦號叫。李密又說：「感謝你們沒有嫌棄我，我們還應該同歸關中。我感覺很慚愧沒什麼功勞，但大家可保共同富貴。」王伯當很讚許他的計謀。重入關中的人馬還有兩萬多。高祖派使者前去迎接慰勞，在大道上相見，李密很高興，對手下人說：「我雖然舉事不成，兵敗了，但百姓還是擁護我的。山東幾百個城，知道我來了，也都能歸順唐朝。我與竇融相比，功勞也不小，豈能給我一個台司小官當呢?」等李密到京後，待遇逐漸差了，當權的官員向他勒索財物，他心中憤憤不平。不久，授他爲光祿卿，封爲邢國公。不久，聽說他的舊部將帥，都不聽王世充的指揮。高祖又派李密領兵去黎陽，招募他舊部的將士，來限制王世充。王伯當任左武衛，輔佐李密。走到了桃林，高祖又令他回去。李密心中恐懼，想謀叛，王伯當勸止，李密不聽從。李密占據了桃林縣城，搶掠牲畜糧食，直奔南山，後來又東去，派人告訴張善相讓他接應。當時，史萬寶鎮守熊州，派盛彥師率數十名步騎追趕。在陸渾縣南七十里，彥師在山谷中設有伏兵，李密的軍隊走過一半，彥師攔腰出擊，斬殺了李密，李密死時才三十七歲。當時，徐責力爲李密堅守黎陽。高祖派使者持李密首級去招降徐責力。徐責力爲李密發喪穿素服，用君臣大禮，上表請求收葬李密。喪儀規模很大，軍士都穿白衣戴孝，將李密葬在黎陽山南五里處。李密的舊部都大哭，有很多人哭得嘔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