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戒敕爲文，實詔之切者 1，周穆命郊父受敕憲 2，此其事也。魏武稱，作敕戒當指事而語，勿得依違 3，曉治要矣 4。及晉武敕戒 5，備告百官 6：敕都督以兵要 7，戒州牧以董司 8，警郡守以恤隱 9，勒牙門以御衛 10，有訓典焉 11。戒者，慎也，禹稱「戒之用休」 12。君父至尊，在三罔極 13。漢高祖之敕太子 14，東方朔之戒子15，亦顧命之作也 16。及馬援已下 17，各貽家戒 18。班姬《女戒》 19，足稱母師也 20。教者，效也，言出而民效也。契敷五教 21，故王侯稱教。昔鄭弘之守南陽 22，條教爲後所述 23，乃事緒明也。孔融之守北海 24，文教麗而罕施 25，乃治體乖也 26。若諸葛孔明之詳約 27，庾稚恭之明斷 28，並理得而辭中，教之善也。自教以下，則又有命。《詩》云：「有命自天 29。」明命爲重也。《周禮》曰：「師氏詔王 30。」明詔爲輕也。今詔重而命輕者，古今之變也。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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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切：峻切。
2「周穆」句：《穆天子傳》：「天子……乃命正公郊父受敕憲。」說周穆王命郊父接受戒敕的教令。周穆：周穆王。郊父：周穆王的大臣。憲：教令。
3依違：模稜兩可。
4曉：通曉。治要：治國的要領。
5晉武：晉武帝。
6備：普遍。
7都督：地方軍政長官。
8州牧：一州之長。董：督察。司：主管，指分管各項工作的下屬。
9郡守：一郡之長。恤：體恤。隱：痛，指民間疾苦。
10牙門：立牙旗的軍門，此指牙門將。
11訓典：指《尚書》中的《伊訓》、《堯典》等。
12「禹稱」句：語出《尚書·大禹謨》，謂用美德來警戒。休：美。
13「君父」二句：語本《國語·晉語一》：「民生於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至：最。三：即君、父、師。罔極：沒有窮盡，指恩德。
14「漢高祖」句：《古文苑》卷十載漢高祖《手敕太子》，告誡他勤讀書學習，尊敬蕭何等人。
15東方朔：西漢作家。
16顧命：臨終之命。
17馬援：東漢初將領，《後漢書·馬援傳》載馬援《戒兄子嚴敦書》。
18貽：留下。
19班姬《女戒》：《後漢書·列女傳》載班昭作《女戒》七篇。班姬：班昭，一名姬，班彪之女，班固之妹。
20母師：《女戒》中有「賴母師之典訓」語。母，傅母，保育、輔導貴族女子的保母。師，女師。
21契（xiè）敷五教：《尚書·舜典》載，舜命契作司徒，「敬敷五教」。契：舜的臣子。敷：發布。五教：五種倫理道德：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
22鄭弘：西漢人。守南陽：任南陽太守。
23「條教」句：《漢書·鄭弘傳》載，鄭弘任南陽太守時「條教法度，爲後所述」。條教：條列的教令。述：遵循。
24孔融：漢末作家。守北海：孔融曾爲北海相。北海在今山東壽光縣附近。
25罕施：難於施行。
26治體乖：是說孔融治理北海時多有乖誤。
27諸葛孔明：諸葛亮，字孔明，三國蜀政治家。
28庾稚恭：庾翼，字稚恭，東晉將領。
29有命自天：語出《詩經·大雅·大明》。
30師氏詔王：語本《周禮·地官·師氏》「師氏掌以媺詔王」。師氏：主管貴族教育的官。詔：告，此指下告上，秦以後「詔」才專用於帝王的詔書。
【翻譯】
戒敕的文辭，實在是詔書中峻切的一種，周穆王命令郊父接受戒敕的教令，就是戒敕文了。魏武帝曹操說，作敕戒文應當就具體事情提出告誡，不能模稜兩可，真是懂得治國的要領啊。到晉武帝作敕戒文，用於廣泛地告誡百官：敕令都督掌握軍事要領，告誡州牧督察所屬部下，警告郡守體恤民間疾苦，勒令駐軍加強防衛，都有《尚書》中訓典的遺風。戒，就是謹慎，大禹就說「用美德來警戒」。君、父是最尊貴的，君、父、師的恩德是無窮盡的。漢高祖的《手敕太子》，東方朔的告誡兒子，也是臨終遺囑之作。到馬援以下各家，都各自留下了家戒。班昭的《女戒》，堪稱傅母、女師了。教，就是仿效，話說出來人民照著去做。契曾發布五條道德教令，所以王侯教導百姓稱爲教。從前鄭弘做南陽太守，所條列的教令爲後任所遵循，那是因爲條理頭緒分明。孔融任北海相時，教令文采雅麗但難以實行，那是因爲治理的措施有誤。像諸葛亮教令的內容詳明而文辭簡約，庾翼教令的明確果斷，都道理正確、言辭中肯，是教文中的好作品。除教文以外，還有命。《詩經·大雅·大明》說：「有命來自上天。」說明命是重要的。《周禮·地官·師氏》說：「主管教育的官詔告於王。」說明詔輕於命。如今詔重要命不重要，是古今有變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