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夫心術之動遠矣 1，文情之變深矣 2。源奧而派生 3，根盛而穎峻 4。是以文之英蕤 5，有秀有隱。隱也者，文外之重旨者也；秀也者，篇中之獨拔者也。隱以復意爲工 6，秀以卓絕爲巧，斯乃舊章之懿績 7，才情之嘉會也 8。夫隱之爲體，義生文外，祕響旁通 9，伏采潛發 10，譬爻象之變互體 11，川瀆之韞珠玉也 12。故互體變爻，而化成四象 13；珠玉潛水，而瀾表方圓 14。……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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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術之動：指創作時的思維活動。
2文情：文章情思。
3奧：深。派：水的分流。
4穎：稻麥的穗，此指植物的枝端。峻：高。
5英蕤（ruí）：英華。蕤，花葉下垂的樣子。
6復意：指除去字面意思外，還有言外之意。
7懿：美。
8嘉會：美好的會集。
9祕響：隱祕的心聲，也就是含蓄的內容。旁通：指通過從側面表現的手法使讀者對作者之意有所領會。
10伏采：隱藏的文采。潛發：暗中展現。
11爻象之變互體：《左傳·莊公二十二年》載，陳侯讓人用蓍草占卦，「遇《觀
》之《否
》」。杜預注說：「《觀》六四爻變而爲《否》（說《觀卦》由下往上數第四爻陰爻變陽爻而成《否卦》）。……《易》之爲書，六爻皆有變象，又有互體，聖人隨其義而論之。」孔穎達《正義》說：「二至四（由下往上數第二至第四爻）、三至五（由下往上數第三至第五爻）兩體交互各成一卦，先儒謂之互體。聖人隨其義而論之，或取互體，言其取義爲無常也。」可見互體是卦爻的變化，《易經》六十四卦都可以照此方法變出互體亦即另外的卦，再按互體的卦爻辭加以解釋，這種解釋是本卦的爻辭所沒有的，但又是從本卦爻象演變成互體而來的，所以劉勰用互體來比喻文章未直接表達的內在含義，猶如卦爻中含有互體，需從本卦以外加以解釋。
12瀆（dú）：江，河。韞（yùn）：蘊藏。
13四象：《易經》六十四卦每卦有四象：實象、假象、義象、用象，以表示各種有關的現象。
14「珠玉」二句：《淮南子·地形訓》：「水圓折者有珠，方折者有玉。」這裡是說文章含義雖隱，但有跡可尋，猶如根據水波可以推斷水下是珠還是玉。此句下有缺文。
【翻譯】
思維活動的領域極其闊遠，文章情思的變化極其深微。源頭深遠才有分流產生，根柢壯實才能枝葉高大。因此文章的精華之作，必然有秀有隱。隱，就是文字之外的更深一層的意義；秀，就是篇章之中秀拔警策的語句。隱以有言外之意爲工，秀以卓越超絕爲巧，這是前人文章已有的美好成績，作家才情的很好體現。隱的特徵，是含義見於文字之外，隱祕的心聲能使人從側面領會貫通，蘊含的文採在不知不覺中展現，就如《易經》六十四卦的爻象可以變爲互體，江河之中蘊藏著珠玉一樣。所以互體變化爻象，就顯示出《易》的四象；珠玉潛藏水中，波瀾就有方和圓的不同。……